在他行前一天或兩天,我忍不住問他,怕不怕?
"當然。"他想一想,然后說:"習慣了就會好了。"
習慣。習慣什么呢?習慣新生活?習慣孤寂?還是恐懼?
他在高三那年離家住校;大學(xué)四年在臺南府城;服役在花蓮、斗六;現(xiàn)在則是在美國堪薩斯,一個對我而言,毫無概念的地方。
我們隨他走到出境室,不能再送了。他穿著新衣新鞋,挺直背脊,獨自走進去,隔著明亮玻璃,頻頻回首,向我們揮別。
從沒出過國,甚至沒搭過飛機,而在持續(xù)二十幾個鐘頭的飛行與轉(zhuǎn)機后,投身在全然陌生的環(huán)境,舉目無親??粗J真聆聽大人的叮嚀,喏喏答應(yīng),彷佛那個幼小的、長睫大眼的男孩又回來了。
過關(guān)以后,他揚起臂膀,用力地向我們揮搖。這一揮手,正式告別了孩童與年少,振振衣襟,轉(zhuǎn)過身,走了。
下一次再相逢,我知道,一切都將不同。